孙女通过摄像头目睹独居爷爷去世

睡梦中89岁的爷爷安静逝世，这一幕被装置在家里的摄像头记载了下来。

生前，监控系着朱祎祎和爷爷的情感沟通。她只需翻开监控，就能看到爷爷细碎的日常：清扫庭院、洗衣煮饭、跟街坊闲谈……还包含爷爷逝世的那一刻。

民政部2022年公布的数据显现，截至2021年底，全国60岁及以上晚年人口达2.67亿，晚年集体规模日益巨大。全国空巢晚年人占比现在已超晚年人口的一半，部分大城市和农村地区，空巢晚年人份额甚至超越70%。

作为从前的家庭支柱，迈入晚年后，他们面对的处境却不容乐观。跟着社会交往的减少，除了居家安全，他们往往还面对着精神空虚、孤单，缺乏陪同等难题。一项样本量为36791的病例剖析显现，我国的空巢白叟抑郁症综合患病率为38.6%，晚年人的心理健康亟待重视。

现在和朱祎祎一样，许多年轻人开端给白叟家中装置“监控”，以完成“云陪同”。在某日子方法APP的社区里，有一个论题叫做#把镜头对准爷爷奶奶#。年轻人帮家里的白叟拍照及Vlog，记载和共享他们的日子。他们用这种方法与老一辈发生衔接，用爱和关怀“反哺”家中白叟。

01 监控通话：年轻人代际沟通的方法

“外婆，不要给‘咖啡’吃零食！”外婆听到后，不好意思地把小零食放下了，嘴里还说着：“就给它吃一点点嘛。”这对话就是祖孙的日常，但经由的前言却又不太寻常——既不是面对面，也不是视频通话。

“咖啡”是朱祎祎外婆家的小狗，朱祎祎在监控的一头，经过云台App操控，对着监控那头抱着小狗的外婆叮咛着。

1998年生的上海女孩朱祎祎从事广告业的作业，她曾用监控记载下了自家小狗“咖啡”单独阻隔的19天，在某平台上取得40万的观看量。监控是妈妈装在外婆家的，开始的运用目的是“看宠物”。在上海封城期间，80多岁的外公不幸感染新冠，同住的外婆也需要一同前往方舱医院阻隔，在二老最手忙脚乱的时分，祎祎立刻拨打监控通话，对着屏幕喊话，顺便辅导他们拿充电线、常用药。

有了这次疫情期间的阅历，祎祎一家人觉得监控的作用不仅仅“看宠物”，真有紧急情况的时分，还能起到重要作用，而平常，对茕居的白叟也能完成“陪同”。

朱祎祎外婆家的监控，装置在客厅地板的角落，一进门就能看见，而这是她家买的第二个，沙发底下还藏着一个白色旧款。

外公、外婆吃过饭后，一般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小狗咬着小玩具，摇着尾巴在两位白叟面前走来走去。朱祎祎说，从手机里看到这一幕时会觉得特别温馨。她把监控里两个白叟和小狗共处的片段剪成小视频，用拟人化的视角为小狗“配音”，网友们也喜欢这样充满温馨的日常。

监控尽管是单向的，在这一前言之间完成的情感衔接却是双向的。据朱祎祎讲述，她常常在上班“摸鱼”的时分翻开智能摄像机，看看外公、外婆在做什么。

透过摄像头，她看到外婆有时分坐在碎花布面沙发上看电视、看报纸，或者翻开手机刷短视频。80多岁的外婆依然精神矍铄，怎么看短视频是朱祎祎放假回家的时分教她的，她在教白叟玩抖音的一起，也会提示她怎么防骗。外公则习气在隔间里睡午觉，有时到小区附近的湿地公园锻炼身体。等她下班回到家时，再次翻开云台App，看到家里的白叟正在吃晚饭，她会经过监控跟他们搭腔，“外公、外婆，你们在吃饭啦？好不好吃？”

老人在日常日子里可爱的一面，关于朱祎祎来说，只要装了监控才干看到。比如说，她发现自己的外婆常常在看电视的时分睡着，会坐在沙发上迷瞪。假如不是从手机里看到，恐怕无法得知这样微小的细节。与此一起，家里的白叟也能感遭到镜头另一端的陪同，知道在不远的当地，他们的子女、孙女在关心他们。

最初提到在家里装摄像头时，外婆还恶作剧地说：“你要监控我们啊？”不过，很快他们便接受了这个提议，首要还是考虑到“健康、安全”，了解家人的用心。

朱祎祎从小是外公、外婆带大的，他们日子在浦东，两家人的间隔并不悠远，她与两个白叟的爱情深沉，上大学、参加作业后，也会定时去探望他们。不与子女同住的白叟，在起居照料上需要自食其力，因而朱祎祎和妈妈会定时购买快递寄到外公、外婆家，尽可能地照顾好老人。即使住得近，能够常常去探望他们，但两个白叟茕居，上了年岁，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当地。

因而，关于朱祎祎来说，比起打电话，经过监控摄像头沟通有这样的优点：随时随地了解家里老人的动向，假如他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当地，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情况。除此之外，他们还经过摄像头谈天。她说，外公、外婆年岁大了，为了让他们听清楚，她平常对着云台App喊话的声响得更大些。

经过摄像头，朱祎祎能够看到老两口的日常

线上24小时重视，线下定时探望，线上、线下替换结合，也许是今世年轻人选择陪同茕居白叟的一种方法。

在社交平台上经过监控记载、共享家里老人日常的并不只朱袆祎一个人。博主“xiaolu宝宝”的每一篇共享几乎都跟镜头下的爷爷奶奶有关。她在济南工作，不能随时探望在家乡日子的爷爷奶奶，监控是他们日常沟通的渠道之一。

有一次，爷爷做了（关于孙女的）噩梦，心里不踏实，于是急忙让奶奶给孙女打电话。放下电话后，“xiaolu宝宝”又有些不放心，经过监控给爷爷奶奶回拨了电话。镜头的那一端，爷爷奶奶乐呵呵地笑了，问她什么时分回来看他们，又着重自己真的没什么事，会按时吃药。

假如不是监控记载下所有的细节，“xiaolu宝宝”不会知道爷爷奶奶的心路历程：既忧虑孙女遭遇什么不好的工作，又惧怕贸然打电话，会影响孙女的工作。奶奶会在电话里对她说：“宝宝，没什么事，咱们就是想你了。”这样的情形，更坚决了她“常回家看看”的决计。

02 监控探头：记载生死，留下回想

2022年5月10日，朱祎祎89岁独居的爷爷在家中逝世，被朱爸爸经过摄像头发现。

爷爷平常作息规则，一般凌晨4点就会起床，而在当天，到了凌晨6点爷爷依然没有动态，随后爸爸经过监控调查，预见不妙。由于生前罹患癌症，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，“本来5月11日要送他去住院的，但由于其时上海在封城。假如不是装了监控，咱们也不会这么快得知这个事儿。” 朱祎祎说。

朱祎祎平常会定时联络爷爷，爷爷也知道那两天自己的孙女会给自己打电话，可是他最后并没有等到这通来电。朱祎祎说，爷爷逝世前只要单独一人，成了她心中的遗憾。不过，好在爷爷离开时是在睡梦中，经过监控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疼痛，这让家人多少有点安慰。

朱祎祎介绍说，由于爷爷生病多年，一家人对老人的离去现已做好了心理准备。在最后的韶光，他的身体疼痛感越发激烈，在睡梦中逝世，对他来说，或许也是一种摆脱。

奶奶逝世后，爷爷一向不愿意搬来与家人同住。他觉得那个房子现已住了几十年，有和奶奶一起的回想。白叟家住普陀区，离朱祎祎家比较远，为了更好地照看白叟，家人相同给他的居室装置了小型监控。爷爷比较“高冷”，脾气也比较倔强，在监控与他沟通，他总是爱答不理，朱祎祎有时关心他，问他吃过饭没有，他也仅仅简略地回应一句：“吃过了”。但在朱祎祎眼里，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无时无刻的陪同。

老人的茕居日子单调乏味，几年前，他还会下楼找老头老太闲谈。这几年，他的腿脚显着不利索起来。他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狭小，一张床，一张沙发，一台电视，朱祎祎经过监控画面看到，“爷爷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看电视”，她感遭到了爷爷的孤单。

朱祎祎发现，比起监控对话，爷爷更喜欢孩子们到家中探望自己，所以他会更频繁地去探望爷爷。“我去爷爷家里找他玩儿时，他的话显着会更多些。”祎祎回想，每次见她来了，爷爷都会一遍一遍地讲自己年轻时到访过的名胜古迹，“一遍又一遍，尽管现已听过很多次了，但去过的任何一个地名儿他都记得”。

朱祎祎没想到，爷爷逝世的时间，也被监控全程记载了下来。一个人的生老病死，透过一个小小的摄像头，被回忆，被储藏。发现这一幕的爸爸，对此体现得非常镇定。平日里，他常常去医院给白叟开治疗癌症所需要的靶向药，老人逝世时正值上海封控期间，他立刻通知全家人，打电话叫救护车，向社区请求“放行条”，联络殡仪馆。由于疫情的缘故，家人并没有为爷爷举办葬礼，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，丧事就算办完了。

爷爷还在世的时，她和爸爸会带老人开车回江苏常熟老家，去看望过世的奶奶，她的奶奶就葬在山上。他们三个人会爬上山，去奶奶的墓碑前吊唁。近年来，爷爷腿脚越发不方便，爬上山的就只要朱祎祎和爸爸两个人，每次他都在车里静静地等候。风带走了爷爷的哀思，传递到了山上。现在，爷爷跟奶奶都一同在天上团聚了。

爷爷逝世后，朱祎祎对“变老和死亡”有了更深的领会。谈到给独居老人装监控的事，她说：“等我老了，假如也是独居，应该也会赞同安监控吧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”而爷爷生前的监控录像，也被作为一份特别的前言回忆，永久地保存下来。

日本导演竹内亮曾在我国拍照过一部纪录片，其中有一幕这样的画面：在川藏线上，一名长途司机在加油站停了下来，稍作休整。在休息的时分，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，翻开了手机里的监控，没有打扰屏幕里的家人，随后安静地看了起来。

这个镜头一闪而过，远在千里之外，电子监控消弭了此刻空间上的间隔。家人远在天边，又近在咫尺。镜头下的日常，被挂念自己的人藏在心底。

监控摄像，作为参加人们日常日子的空间前言，现已不仅只要监督、监督等作用，它在某种程度上，也能够成为家庭成员彼此之间的情感纽带。

在购物网站查找“监控”，跳出来的产品虽五花八门，外形却大体类似。这些“智能摄像机”价格从百元以内到400块钱左右，其首要的卖点在于，360度全景、红外夜视、人脸识别追寻，能够衔接WI-FI进行通话，以及回看三天以内的记载。

由于价格不贵又小巧实用，现在小型监控已成为“上有老、下有小”家庭的普遍需求。除了家庭护理特点，摄像头的互操作性也在进一步地增强，以便与其他家居产品完成智能互动。

不过，关于给晚年人装监控一事，也有人提出质疑：这种单向的“监督”是否侵犯了“被监督”集体的隐私？尤其作为弱势集体的晚年人，假如家人出于对安全的考虑，提出装置监控，本身好像没有太多“讨价还价”的条件。

对此，“装置监控的场地能够跟老人洽谈达到，比如说客厅。这种家庭内部的公共空间，不一定让渡了隐私。”她认为，这一方法代表着前言化中家庭关系与情感的变迁。“经过装置摄像头这类技术前言，白叟成为‘被监督者’，子女成为‘监护人’，这种位置的转换标明家庭关系中权力结构也在发生变化。”

可是，“从数据化的视点来看，这个工作（监控并录制）非常可怕。把一个人的行踪24小时全天候地录制下来，我首先会考虑到个人隐私的问题。”

这种担忧并非没有因由。在后疫情时代，小型监控的盛行，正在“侵略” 家庭这个最小单位。社会学家齐格蒙特·鲍曼所认为的“液态监督”，指向的就是在信息社会中，流动的、无所不在的监督行为。

关于不同的人群面对被“监督”时的情绪，孙萍着重，“在‘白叟’的语境下，咱们更多地会去重视安全的问题，怕他们出现一些意外。但咱们对这种被监控录制的感触，不同代际会发生不同的感知。”

年轻一代也终将会老去，他们这一代对隐私权的认识也比过去的人更加深刻。“老去”，是咱们每个人都会面对的处境，“怎么让老去更面子”，则是社会和个别一起思考并探究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