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地蔬菜滞销到底堵在哪

初冬，应该是蔬菜供不应求，购销两旺的好时候。然而，中国很多地方的蔬菜都饱受滞销的困扰，甚至价格跌到几毛钱的时候，都很难走出田间地头。

在河南平顶山，超过10万吨的萝卜和大葱滞销，在周口，多达14.7万吨的芹菜，娃娃菜和其他蔬菜滞销。据不完全统计，河南省共有30万吨蔬菜滞销。

滞销问题不仅限于河南。此前，一段山东曹县菜农为了不耽误冬种，无奈销毁地里蔬菜的视频引发大量关注。同时，河北等地也存在卖菜的问题。

蔬菜的供销，一头连着需求，关系到很多居民的“一菜一饭”，另一头连着供给，涉及太多菜农的收入和生计。蔬菜很难卖。难度在哪里？

河南商丘夏邑县是全国蔬菜生产重点县和优质蔬菜生产基地，年蔬菜种植面积35万亩。现在正是当地优质芹菜上市的季节。

魏(化名)是当地有名的种植户，今年承包了近30亩芹菜。他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当地的蔬菜已经种植了40多年，尤其是芹菜，在市场上很受欢迎。“我们的芹菜口感好，色泽鲜艳，富含微量元素硒和锶。以前行情一直不错，今年却卖不出去。”

据劳伟估计，包括他自己在内，全县芹菜种植面积一万多亩，近一亿斤芹菜严重滞销。

通常农民只负责种植不负责销售，面对滞销没有太多办法，只能降价销售。目前，劳伟已将芹菜价格降至每磅5美分。

要知道，去年行情好的时候，劳伟的芹菜最高卖到2块钱一斤。也就是说，今年的价格相当于去年的1/40。

那不是亏吗？被这样一问，劳伟无奈地说:“你能不付钱吗？”他给《中国新闻周刊》算了一笔账:按照5毛钱一斤算，一亩地的收益刚好500多元，但成本是2500元，相当于一亩地亏损2000元。“亏了就要卖。绿叶蔬菜就是这样。如果你晚一分钟卖掉它们，你就会多失去一分。”

河南是中国第二大蔬菜生产省。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，2021年蔬菜产量达到7607.15万吨，占全国的9.8%，蔬菜出口链条辐射湖北、安徽、浙江、江苏等地周边。

目前，夏邑的情况正在河南多地上演。据报道，河南省50个种植大县有部分蔬菜滞销。如纸坊镇蔬菜种植面积2万多亩，350万斤大葱、93万斤菠菜、19123万斤大白菜等多种蔬菜滞销。当地只能消化10%的蔬菜产量，其余90%的蔬菜平时都是发往其他地区和省外，但现在大量蔬菜滞留在地里。

中国农产品流通经纪人协会提供给《中国新闻周刊》的一份数据显示，截至11月19日，河南省约有30万吨蔬菜滞销(不完全统计)。其中，平顶山汝州、叶县、佳县等滞销严重的地区有白菜、萝卜、大葱、蒜薹、香菜等滞销11.2万吨。在周口的扶沟、西华、陆毅、郸城、淮阳，14.7万吨芹菜、娃娃菜、大葱、有机菜花滞销。

无独有偶，华北部分地区也在遭受蔬菜滞销之苦。

近日，山东曹县一农民遭遇“芹菜难卖”的视频在网上引起了网友的关注和共鸣。视频中，农民低头看着翻耕的土地，计算着近10万斤蔬菜被毁的场景。看着就心疼，难过。菜农在视频中说:“因为蔬菜卖不出去，大面积种植，又没有商家来收，我们别无选择，只能直接销毁。”

河北邢台新都区白塔村的王大妈今年收获了20万斤萝卜，不想收成好，却成了麻烦。她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往年都有客户来收，今年却一个都进不去。即使有客户想收萝卜，也因为疫情被堵在家里，不能出门，只能去地里取。

客观来说，近期多地疫情反复，部分机关食堂、餐饮企业暂停就餐甚至外卖，导致蔬菜团购量明显下降。

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，10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0271亿元，同比下降0.5%，环比下降0.68%。剔除汽车消费后，零售总额下降0.9%。其中，餐饮收入4099亿元，下降8.1%。

但与往年不同的是，今年需求不振更重要的原因是防疫造成的“交通阻塞”。

以山东曹县农民“芹菜难卖”为例。据相关媒体报道，外地车辆进入曹县拉菜必须提前三天报备；郑州和西北五省的货车即使提前报备也不允许进入曹县；至于当地拉菜的货车，即使不经过疫情风险区，回国后也要在家待一周。

另外，河南有老板在网上说，要去八个滞销的地方拿菜。“前一天，他们给每个高速路口打电话，确认村里有开证明的需要。如果村里和镇上有需要同时开证明的，有个证明叫他们不要放过。”

“在这种情况下，即使你想帮忙，也无法让它起作用。”在京从事蔬菜批发生意的刘家明(化名)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他在河南南阳有一个蔬菜基地，这里的大白菜、娃娃菜、圆白菜、西兰花都面临严重滞销。

“事实上，北京这里是有需求的。昨天，物美超市通知我，需要库存2万袋娃娃菜，也就是6万件，相当于几亩地的产量。还联系了南阳当地的娃娃菜种植户，被告知进不去。”

但从根本上说，蔬菜滞销本质上是市场供求失衡导致的产销矛盾。

从供应方面来说，今年的蔬菜产量确实比去年多。中国工商研究院数据显示，2021年，全国蔬菜播种面积21872.21千公顷，蔬菜产量7.67亿吨。2022年，预计蔬菜播种面积增加到22356.35千公顷，蔬菜产量增加到7.91亿吨。

蔬菜价格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今年蔬菜供大于求的现状。11月23日，新发地市场蔬菜加权均价为3.19元/斤，2021年同期为3.76元/斤，菜价明显下降。从新发地市场25种常用蔬菜的统计来看，只有土豆、山药、红薯、生姜价格高于2021年同期，其他21种蔬菜价格低于2021年同期。

北京新发地市场相关负责人表示，今年蔬菜供应较多，一方面是因为今年秋季蔬菜普遍扩繁。由于2021年秋季蔬菜价格整体偏高，今年秋季蔬菜结构调整幅度过大，使得蔬菜种植面积超过去年同期。

但实际上，去年菜价高并不是种植面积不足造成的，而是恶劣天气影响了产量。“去年蔬菜种植初期降雨量过大，部分蔬菜种植期推迟，上市期也推迟；生长期又有洪水，造成夏秋蔬菜供应链断裂。”

其次，今年秋季蔬菜的天气条件基本正常，秋季气温较常年同期偏高，更有利于蔬菜的生长。导致今年秋季蔬菜单位面积产量和总产量明显高于去年同期，出现阶段性供大于求的局面，导致部分地区蔬菜卖难。

砖头农业大数据集团研究总监林国发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，蔬菜滞销必然影响农民收入。长此以往，会打击农民种菜的积极性，不利于稳定农产品供给。此外，农忙时不我待。如果不尽快解决滞销问题，还会影响后期小麦等其他作物的种植。

在他看来，当务之急是抓紧产销对接，打通物流堵点。“政府部门要千方百计采取措施，帮助菜农找到市场出路，扩大销售半径，解决滞销的燃眉之急。”

事实上，从今年4月底开始，物流畅通已经被国务院多次提及。11月22日召开的全国例会再次明确，要不断协调保障物流畅通的工作机制，确保主干道和微循环畅通，确保港口、车站、堆场集疏运正常运行，及时打通堵点，维护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和进出口畅通。

目前很多地方已经开始调整防疫措施，畅通物流流通。

以河南为例，11月18日，河南省召开全省重点市县蔬菜推广电视电话会议，要求优化防疫措施，严格落实鲜活农产品绿色通道政策；19日，河南省出台10项蔬菜促销措施，帮助农民卖菜；22日，河南又出台7项措施，确保物流“动脉”畅通。严禁擅自封锁道路，确保通往蔬菜基地、农产品批发市场等地的道路畅通。

在山东，曹县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也回应称，在了解到当地芹菜滞销现象后，他们已经联系了当地大量超市与农民对接，帮助农民时差卖菜。同时，曹县韩吉镇负责人回应称，已按最新防控措施进行整改，无疫情风险的货车不隔离。

在国家层面，11月21日，中国农产品流通经纪人协会响应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号召，发布了帮助河南销售滞销蔬菜的倡议书，号召各会员企业和分支机构发挥资源优势，组织电商平台和直播带货；内部食堂和超市签订直供合同，帮助拓宽河南蔬菜销售渠道。截至11月25日中午12时，共销售河南蔬菜1617.4吨，金额3113331元。采购意向约1800吨，482万元。

中国农科院农业资源与农业区划研究所研究员姜文来表示，下一步，各地在疫情防控过程中，不仅要做好疫情防控工作，还要关注农产品销售顺畅、农民收入等民生问题。尤其是蔬菜等鲜活农产品保鲜期短，运输的顺畅与否直接关系到农民利益的保护。开辟蔬菜等鲜活农产品运输专用优先通道，畅通鲜活农副产品销售渠道。

事实上，果蔬等农产品滞销的现象几乎每年都会发生。与大米、玉米、小麦等主食不同，这些非战略物资的经济作物受市场供求影响明显。如何充分发挥市场配置的效率，用好政府的管制，是中国农业提质升级必须面对的问题。

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李国祥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指出，从长远和根本上看，需要改变产销结构，解决农民难以获得有效信息的问题。“要进一步出台政策，引导龙头企业与农民形成更加紧密的联系和合作关系，鼓励发展农民合作社，促进农民市场化生产。”

中国农产品流通经纪人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雷斌也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表示，要提高农民抵御市场价格风险的能力，增强产业链的稳定性，还可以着力提高农产品的深加工能力。

“发展农产品深加工，可以有效提高农业原料的附加值，让农民从整个产业链的增值中分享更多利益。这也是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、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重要支撑力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