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西海固，看见新农人的自我生长与更新

西吉县，一个西北再寻常不过的县城。从交通上讲，它相对偏远，驾车从最近的固原六盘山机场出发，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抵达。公路上，跑长途的大挂车呼啸而过，它们疾驰向各地，为的是把当地风物运送至全国各地。于此处的农民而言，很长一段时间内，这条路是商品销售的唯一渠道。

成片的农田里，种植着马铃薯、南瓜、卷心菜、芹菜等冷凉作物——这不仅是人们的日常吃食，更是极为重要的生活来源。此时，正是收获之际，新农人们在地里奔忙，迎接着一个属于他们的季节。而等到农闲时，这座县城又会展现出另外一个面向。作为首个“文学之乡”，县城内有23位中国作协会员，省市级会员600余人，文学爱好者更是不计其数。他们拿起笔，书写自己的生活，向着内心深处行去，探索精神世界的广阔与幽微。

对很多人来说，这座县城稍显陌生。但要是提起它所在的西海固地区，人们就会有所了解，并很自然地想到电视剧《山海情》。剧中演绎的内容，反映着这里的人们所关切的命题:如何让相对贫瘠的土地变得富饶，如何让生活能有更多余裕。前不久，抖音上一条在南瓜地里用英文演讲的视频走红网络，让西吉被更多人知晓。

那支视频的创作者是@马斯诺，他让家乡走入了更多人的视野，这片带着些许魔幻色彩的土地，也由此变得越发真切和清晰起来。

拿起手机，用英文讲乡土故事

@马斯诺本名马亮，之所以给自己起这个名字，是因为美国著名记者斯诺曾在他的故乡驻留。在那里，斯诺完成了著作《红星照耀中国》中的三分之一。受其感召，再加上马亮在大学读的是英语专业，二者综合，便有了这个ID。

@马斯诺抖音ID。(图/抖音截图)

放在几年前，@马斯诺完全不敢想象，他会成为一名短视频创作者。过去十几年的职业生涯，他从未过离开过外事活动的领域。“那时候冲劲儿特别强，总觉得实现人生的荣誉感就要在这样的舞台上。”国际羊绒羊毛博览会、枸杞产业博览会，他是冲到最前面的“尖兵”;举办中阿大学校长论坛前，他作为先遣团成员，到约旦为中方安排具体事务，“一天睡两个小时，感受着高强度的锻炼”。

尽管享受其中，但随着年岁增长，他身上的担子也日渐加重。后来，他离开体制，和朋友合开了翻译公司，又赶上了3年疫情，这也让他陷入了一阵思考:“到底干点啥才能更好地实现人生抱负，才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处的位置?”

那段日子，他的好友马昊东也有类似的困惑。身为纪录片导演，他对较为雷同的工作内容感到厌倦，“想转转型，做些不一样的东西”。两人交谈时，马昊东向@马斯诺提议，要不干脆一起拍视频。@马斯诺心里犯嘀咕:“爱看报纸，不代表我能给它写新闻，爱刷视频，也不见得我能做好这个事。”纠结了大半年，@马斯诺决定还是试一试，“毕竟，我了解家乡老百姓的生活方式，也有和他们趋同的生命体验”。

@马斯诺在家乡田间与农户交流。

两人策划了几个晚上，一直在思考——自己所处的是“文学之乡”，又是以农业为支柱产业，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将二者做个融合。“要不干脆用文学的方式讲乡土故事?”俩人想到这里，一拍即合，最终定下，用英语旁白来解读家乡的生活，展现这片土地独有的浪漫，“这既是@马斯诺的老本行，又能制造一种反差感”。

拍摄前，马昊东问@马斯诺，“以前整天看你西装革履的，你英语水平到底咋样?”@马斯诺回答:“你就交给网友吧，这点自信还是有的。”就这样，两人懵懵懂懂地拍出了前四条视频，@马斯诺将其称为“毛坯风格”的作品。其中，最早的一条，也是他最爱的一条，名为《王者归来》。视频当中，他行走在熟悉的土路上，路的远方是西北的旱作梯田，镜头外的配音则完全是标准的英音。评论区内有人不禁感慨，“这音乐、这旁白，与这景象是如此地割裂又如此地融合!”

紧接着，第二条视频放出，播放量达四五十万。对短视频新人而言，这无疑是巨大的褒奖与鼓励。@马斯诺小有成就感，同时又觉得稍显魔幻，“联合国说我们这里是‘最不适宜人类居住’的地方之一，但我的视频好像告诉外边的人，山乡真的发生了巨变”。

@马斯诺向镜头展示家乡的农产品。

视频也在当地广泛传播，@马斯诺成了西海固的“名人”。有一次，固原本地的一位诗人在和@马斯诺聚餐时打趣说，@马斯诺就是宁夏版的“堂吉诃德”——以语言为利剑，兜兜转转，最后在故土绽放光芒。

走入农田，让特产走出西海固

接踵而至的赞誉并没有冲昏@马斯诺和马昊东的头脑。他们清楚，这一切只是刚刚起步，“虽然在内容上有了方向，可实际的生存还是个问题”。两个人有着一致的看法，“此事可做，但未来还远谈不上明朗”。

他们一边拍视频，一边研究起家乡的农产品。土豆的哪个品种好，谁家地里种出来的作物更好吃，俩人了若指掌。等对产品熟络了，二人又琢磨起怎么通过电商把它们卖出去——包装、打单、快递，成了那大半年时间里两个人整日探讨的话题。

去年6月，二人决定做兴趣电商，专卖家乡的东西。不过，@马斯诺偶尔还是会心存疑虑，“我自己是没底的，作为创业来说，我们这里的条件相对艰苦，物流和配套都有待提升，想做成的成本还是很大”。

二人正在田间拍视频。

好在运气眷顾一直努力的人。就在店铺成立的两个月后，@马斯诺的一支视频火出了圈。视频的内容是他站在南瓜地中央，做了一次英文演讲，他如是讲道:“Look，thesearethechildrenoftheplateau，emergingfromtheearthastendershoots，enduringthetrialsofwind，frost，rain，anddew，thepassageofdayintonight，andthecycleofstars.Throughcountlessseasons，theyhavematuredintothisuniquesweetnessandaroma.”(看，这是高原的“孩子”从嫩绿的芽儿破土而出，风霜雨露。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经历了多少轮回，才酝酿出这独特的甘甜与香醇。)

@马斯诺站在南瓜地中央，做英文演讲。

视频的拍摄并不复杂，灵感来自@马斯诺此前的多次讲演，只不过是把演讲台移植到了土地中央。诗意与乡土的结合，让许多人耳目一新。3天的时间，视频播放量破了千万，涨粉12万。看着后台推送给自己的数据，@马斯诺形容自己的感受是“本来在小池子里面狗刨，突然之间，就被送到海里面游泳了”。

此后几天，10万斤贝贝南瓜被销售一空，“几个山头的货都没了，完全打破了我的认知惯性。虽然在人财物方面有各种小问题，但这确实给了我们极大的信心”。爆单那段日子，抖音电商的工作人员还不时询问他们有哪些困难，并逐一协助解决，同时也会同步给他们很多趋势信息，譬如，当下什么样的农产品更热销。天时、地利与人和的相配，让@马斯诺和马昊东在当地走通了一条前人未走过的路。

@马斯诺和当地农户手拿贝贝南瓜，记录农产品热销的喜悦。

“一朝成名天下知。”爆火后，许多老板找上门来寻求合作，最大的诉求就是希望@马斯诺能亲身带货。有位陕西老板说，自己有大量的贝贝南瓜可以售卖。但@马斯诺和马昊东清楚，只有在当地的气候和土壤的催生下，才能产出那些优质的农产品，“货是我们自己组的才安心，供应链这一关肯定得把好”。

于是，两人婉拒了请求。初中后没再碰过农具的两人又接着扎回地里，有些搞不懂的地方，干脆在抖音里现搜现学。马昊东还把自己家的20多亩地改成了试验田，不同品种的作物被种进了地里。一开始，家里老人有许多质疑:“种玉米不好吗?你们真是把地都浪费了。”

等到第一次开园，质疑声就小了不少，14袋的南瓜装满了一辆卸掉后座的GL8。产量极佳，口感上也十分出众，这是说服外人最好的理由。可纵使如此，身边的同行还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:“你们做这个赶不上趟了。”@马斯诺和马昊东通常只是付之一笑，之后对视一下，眼神里交给彼此的信息是“这刚刚是个开始”。

新农人的创业之路，不会独行

度过了从0到1的阶段，@马斯诺与马昊东的创业之路平坦了不少。一年多时间过去，两个人的队伍扩大至8人。这些成员中，大多是自己的家人，马昊东的妹妹就是在今年加入团队的，硕士毕业后，她并不打算留在大城市，可是想要回乡，寥寥的工作机会又堵上了这一扇门。

恰巧哥哥在电商上做出了一些成绩，两人交流后，她决定返回西吉县。学习食品安全专业的她，很快找到了用武之地。在@马斯诺和马昊东为加工农产品的各类许可证发愁时，她联络质检机构，帮哥哥攻克了这一关隘。与此同时，她还兼任着客服——她的手机不时响起“您有新的订单咨询消息”。浏览消息过后，每一条她都耐心回复。

在西吉县的中心，有一条“婆姨街”，这是回族女性自主创业的聚集地。未来，@马斯诺与马昊东的食品加工公司会在这里开业。身处“婆姨街”时，马昊东的妹妹会产生一种天然的亲切感，她好像也和前人一样，正闯出自己的天地，向着理想中的生活靠拢。

@马斯诺和回族女性正向着理想中的生活靠拢。

不只是亲朋，@马斯诺和马昊东还将当地的乡民带入这片新鲜的场域。像贝贝南瓜的装箱、称重、码货，全部经由老乡之手，换言之，每件农产品身上，还承载着本地人的温度。对普通的百姓而言，这也是在务农之外相当可观的收入。一场蝴蝶效应，在西北的这个小县城徐徐发生。

抖音上还出现了不少@马斯诺的模仿者。他们站在全国各地的田间地头，讲着英文，描述起家乡特产，有卖石榴、芒果的，甚至连销售烟花也有人用这种形式。在@马斯诺的印象中，最成功的是甘肃天水的一位女记者，她给本地土豆引来了不小的关注。面对这些“高仿”，马斯诺显得极为宽容，“这也是我们该担负的使命，在这个商业实践的背后，其实是无数人的饭碗”。

@马斯诺手捧圆滚滚的土豆。

如今，越来越多的新农人，正通过抖音推介起家乡的产品。“酒香不怕巷子深”，早已是他们的共识。依托抖音电商平台，那些来自源头产地优质的农产品被发往全国各地。在此之间，抖音电商充当着桥梁的角色，联结起新农人与无数的消费者。在打通消费者购买路径的同时，也让当地人们看到，这片广阔的土地上，也可以用独到的诗意去展现家乡的风貌。

不久前，抖音电商还发起了丰收嘉年华活动，根据其发布的《2024丰收节抖音电商助农数据报告》，我们能看到，过去一年抖音电商累计销售农特产品71亿单，平均每天有1740万单农特产包裹销往全国各地，持续带动优质农特产品“出村进城”。平台全年农货商家数量同比增长63%，三农创作者数量同比增长52%。可预见的是，像马斯诺这样的个体，会在平台更多地出现。

采访临近结束，@马斯诺带记者前往六盘山腹地的一个观景台，周遭正是他视频中所展现的旱作梯田。远处，有人正收割玉米，拍了几张照片后，@马斯诺引用了一句艾青的诗，来解释他为何会重回故里，“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”。

@马斯诺走在家乡的土地上。

在未来构想中，他要把这片土地上更多的好东西分享与人——从临近的彭阳县的红梅杏到甘肃的花牛苹果。他对此有着朴素的价值观，“和农民的心态一样，只要一步步走，一点点积累，终将会有所收获”。@马斯诺相信，他的愿景一定会实现:“抖音电商对好内容给予了充分的尊重，这样在这个生态里，肯定会有更多的好故事被看见，更多的好产品被发现。”

好风凭借力，也正是乘着抖音电商的“东风”，无数返乡的新农人找准了自己的定位。在经历过茫然的摸索后，他们得以在故土上寻找到傍身之处。他们知道，家乡有自己的根系，回到那里接受滋养，再把真实的所感所得分享出去，一定不会缺少共情的人。

于是，他们拿起手机，记录看似寻常的日常点滴，与此同时，又把那些物美价廉的产品从遥远的地方发至全国各地。@马斯诺讲，自己和路边的作物一样，都在经历着成长。而以@马斯诺、马昊东为代表的这些人的故事，也生发出更深层次的意涵，他们用实践诠释着“人生不是轨道，而是旷野”。(来源:新周刊)

“人生不是轨道，而是旷野”。